我想唱首歌

我想唱首歌

始终还是没能敲开那扇已经微微陌生的铁门。手放在铁环上，无力地往下敲。我不知道现在的里面是什么样，可是无论什么样，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。

包括那些我忘掉的细节，再也想不起来了。

返身下了楼，撑开伞重新回到雨中，站在路口，我心里默念着再见。思及那首歌——“„„梦里过客笑眼望，望回廊，秋螽藏，人世短，人间长„„”又红了眼眶。

Chapter 1

因为害怕自己会把老屋忘掉，在刚刚搬到宽敞舒适的新家时，我拿一张干净的白纸，没有用尺子，徒手画下了老屋的平面图。包括厨房里小小的垃圾桶，房间里我的玩具箱„„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。

前几日想起来，于是发疯似的在家里那一堆一堆的打印纸中间找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。我没有把它扔掉，却把它丢了。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?

我想我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人，刚搬过来的时候，脸上是说不出的快乐。但是晚上睡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，想到那个已经卖给别人的老屋，想到现在的二楼和以前的三楼的差距，十一岁的自己躲在被子里嗡嗡地哭了，眼泪把枕巾打湿了一小片。我眯起眼睛，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睡在老屋里。

恍惚和现实，到底哪一个才是我想要的？

Chapter 2

我想我们都是长大了吧，当时想一次老家就留一次泪的自己，转眼变成了一个想起那间屋子只会微微惆怅的女孩。我想我还是会想念的，以前的屋子虽不大，却是我的整个天地。现在我的整片天地只是我天蓝色墙壁的房间。

如果屋子里没有人在的话，我可不可以回去看看呢，屋子里没有了人，那它就失去灵魂了吧。我那些敏感的神经始终是没有办法不被触动。但是每每思及那首歌，眼泪就不会漫出来。只是觉得，老屋在呼唤我。我垂下眼睑看到脚下的路，不知被我走过多少遍的路。 淡淡的忧伤让我忍不住说，老屋好孤单啊。

也许，人总是在经历一场旅行，要是总留恋上一个歇息点，怎样才能前进呢。我们已经选择了离开那个点，只配想念它但是没有办法再占有它。

所以无数次在那个楼下徘徊甚至跑到楼道里找以前的感觉，都没有勇气去敲一敲三楼的那扇门。是害怕有人打开门问“你是谁”，还是害怕一屋子的沉寂？

Chapter 3

雨实在是太大，我把伞收起来，跑到老屋的楼道里躲雨。楼道里的光线微弱，灰蒙蒙的一片。这栋六层高的楼，现在还有几人坚持在里面呢？物是人非啊，低低地感叹了一声。我看着前面持续不断的大雨，转身看了看身后灰蒙蒙的楼道，忽然很想走上去敲开老屋的门。 我很快地爬上楼，整个楼道都被蒙上了一层岁月的灰尘。空空荡荡的楼梯，却是那么温暖熟悉。我站在铁门前，迟迟不敢敲下去。犹豫了一会，把铁门上的门环向下扣了几下。当当。微笑的声音，甚至都敲不开自己的心。

屏着呼吸又敲了几下，这次声音稍稍大了些，我似乎是不敢惊醒熟睡的人一样，小心翼翼地完成自己很久以来的心愿。

“有人吗？”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荡，悠远飘渺。像是一首压抑在心底、想唱多年的歌。

好像是没有。我失望地下了楼，朝那扇似乎敲不开的门忘了最后一眼。没有想像中的任何情景，没有人来给我开门，我也不能向任何人说：“你好，我以前住在这间房子里，可以让我进来看一眼吗？”然后是满眼陌生的房子。

没有，没有。我设想的情景被老屋的门隔开，任由想像飘荡着，却没有一个能让我抓住的。楼道的墙壁掉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石灰粉，斑驳地画在眼中。

头顶上有东西在歌唱，在晴朗的风里，在寂静的夜里，唱得断续而绝望。——“细流淌，终碾转。叹时光，年月短„„”

Chapter 4

大风把伞吹得重心不稳。渐渐地，路两旁的房屋亮起了灯。我看不见老屋厨房的窗口了。应该没有人为它点一盏灯吧。

大风大雨中，我的发丝被吹得满面乱拂，我眯眼看着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光景，默念再见，然后红了眼眶。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，因为终结了这场旅行，却懂得了我们的崭新前景，最终也会变成过去式。

你的一生，要流连碾转多久，才能固定一个归宿呢。我们注定都是漂泊的，注定要开始新的篇章。时光流年中，也会渐渐淡忘掉从前的自我。但我始终不会忘记了，就是以前给我自己多少回忆的老屋的轮廓。即使已经不能再敲开那扇门了，始终记得。

现在的路，在多年以后，会不会也想要重温。

现在懂得了，无论走多远，自己以前的路都无法改变。

所以，再见。

我低头轻笑，终是那般浅吟低唱起来。用欢快的语调唱出那首藏在心底的歌——

“细流淌，终碾转。叹时光，年月短。梦里过客笑眼望，望回廊，秋螽藏，人世短，人间长„„”